CP:蓝曦臣x聂怀桑
=那是属于他们的旧日时光=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// 闻琴 //
待到连天暴雨终于偃旗息鼓雨过天晴,七月已近了尾声。前些时日递出的拜帖也终于有了回音。蓝启仁回得委婉,大意是“婚姻之事不可勉强,但若是聂宗主心中已有倾慕之人,我亦不会做阻拦。”算是同意了联姻的提议。
聂怀桑将书信又看了一遍,仔细确认再三,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,当下便着人预备拜礼准备上门详谈。三日后,一行人便去了云深不知处。
两大世家联姻这等重要之事按理说应由宗主出面商议,只是蓝曦臣尚在闭关,接待之事依然是由蓝启仁代劳。寒暄客套几句,聂怀桑便入了正题,提起求亲之事。蓝家女修一向神秘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见,往年清谈会或是夜猎都会看见零星的几位。聂怀桑求的便是其中之一。
与那姑娘认识也不算偶然,那年清谈会上他作为宗主负责接待宾客,曾说上几句客套话。后来在夜猎中时常能见到她的身影,存了些许的印象。待到闲时聊了几句,这才发现竟也算得上同窗旧友,只是那时有三千多条家规隔着,从不曾见上一面。及至兰陵围猎,当他坐在马上领着骑队向前行进正是不安之时,一朵兰花飘飘悠悠自空中坠下落入他怀中,他方知此心意。只是那时他心中满是复仇的念头,怕攀上蓝家叫人多想,对这心意知也做不知。
而今恩怨已了,他亦需要有人扶持,况那姑娘合他眼缘相处起来也舒心,还有什么好挑拣的?对于联姻来说,这已是上上签。现在只需要等那姑娘回复便好。此事急不得,聂怀桑也知需要些时日,不多做催促,便向蓝老先生告了辞。
出得门来聂怀桑方稍稍松了口气,虽说此事尚未敲定但其心中已有了十足的把握。压在心头的重担稍稍卸去几分重量,他长长舒了口气觉出几分轻松欢喜,连那路边的石头看在眼中都觉得可爱。
若是细算起来,他曾在这云深不知处待过三年。在的时候不觉得此地有多漂亮,只觉得三千多条家规压着什么都不敢放手去干,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就会被蓝老先生告诉给他大哥。而今时过境迁人事骤变沧海桑田,此时的心境与那时全然不同,故地重游之下难免心生感慨。他并不急着离开,隐约想着求亲之事应当亲自对蓝曦臣说才不会失了礼数,现下蓝曦臣仍旧闭门不出,怕是不太好见。
正在思索,忽听耳边响起一阵琴声泠泠,想来是哪个弟子正在刻苦修习。那曲调听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,聂怀桑驻足听了一阵,才勉强从那断断续续的琴音中听出一两分清心音的旋律。他暗自咂舌道,都说蓝家弟子善音律,原来也有这五音不全认不准谱的。不过听他弹得如此生涩,应当是刚刚上手尚不熟练吧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泽芜君同含光君那般天资卓绝。
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泽芜君,身高不过才到人的腰际,一张包子脸软软嫩嫩,但却已经显出几分稳成持重来。是了,他那时候刚刚做了哥哥,每天完成功课后最期待的就是去照顾弟弟。蓝湛从小就不爱哭,当然也不爱笑,为了逗他蓝涣可花了不少心思。
那时的蓝涣也才刚刚学习音律,又得了裂冰,正是爱不释手的阶段,每天都会给小弟弟吹上一段新学的曲子。清心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,又是清心安神的曲子,对小孩子来说很适合安眠,所以蓝涣学得极为认真,很快就将整支曲子学会了。
那年清谈会,蓝涣随叔父来访,聂明玦忽然悄悄找到他,央求他为自己的弟弟吹上一段。
“前几日出门夜猎,回来时还没等换衣服,怀桑就闯了进来。我当时浑身是血,蓬头垢面,跟个夜叉恶鬼似的,怀桑被我吓到了,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哭闹一阵,说什么都不肯睡觉,短短几日人瘦了一大圈,我想着,你们蓝家的清心音有奇效,还请贤弟帮帮忙。”聂明玦心下愧疚,怀桑一生病,全家都跟着揪心,他也心疼得紧。
蓝涣一听便同意了,随聂明玦来到怀桑住的院落,正好见他歪在榻上合目而眠,只是没睡多久,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喊叫,哭喊着在梦中挣扎,蓝涣知他是被梦魇住,连忙将裂冰拿出,轻轻吹向清心音。
轻灵的乐声若潺潺流水,缓缓驱散梦中张牙舞爪的恶鬼,聂怀桑眉头渐松,整个人放松下来。半梦半醒间,他好像看到一个白衣服的仙人踏月而来,手里拿着一柄白玉箫,面庞俊美无比。惶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,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。
“涣哥哥……”
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清心音。及至后来听到金光瑶弹奏的清心音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,只是那时全然没有放在心上,只当是自己记错了,却没想到……
怨啊,怎么能不怨?可又知道不能怨。蓝曦臣做错了什么?他自是善良到希望所有人能幸福罢了。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实现?他是怨他的。怨他那么善良,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外人。怨他明明最后知道所有的真相仍想要保下金光瑶一条命。所以他才会多此一举,特地设计蓝曦臣亲手杀了金光瑶。他要他永远都记得这种痛。只是蓝曦臣做错什么了?没有错,错的人都死了,可活着的仍旧要继续痛苦下去。
蓝曦臣。你也尝尝那钻心蚀骨被至亲背叛的痛吧。这样你才会知道我那十三年是如何度过。纠结这么多年,看那人痛苦竟也会生出一丝诡异的开心。
只是多可笑,你我最后仍旧要以兄弟相称。
好在,有你来陪我。
// 赏月 //
聂怀桑来了的消息蓝曦臣是知道的。
只是他不想见他,所以没有露面。
见了能说什么呢?别成亲好不好?你又不喜欢她,何必赔上一生的幸福?
可是这样的话,如今讲来,早已失去了应有的立场。
他算是什么人呢?怕是怀桑心里仍旧怪着他。所以他有什么资格以兄长的姿态去劝他谨慎选择?
“我已经考虑了很久,这样的婚姻对蓝家对聂家都是好的,至于我喜不喜欢,不劳蓝宗主费心。在家族面前,个人幸福不值一提,不是吗?况且,她也是很好的人。”
如果聂怀桑在这里,他一定会这样说。
便也住了心思。
蓝曦臣怔怔望着远处,只隔着一道花墙,影影绰绰,看得并不真切。他知道聂怀桑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,只是他不说,他也不动。
就只是这样看着。
月夜清朗,刚刚下过雨的山中空气清新而润泽。不知何时起了薄雾,白色的水汽顺着植被升腾而起,将原本明亮的月光变得朦胧,柔柔地笼罩着在这月色中毫无睡意的两个人。
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样。
蓝曦臣忽然想到有一年夏末,聂怀桑睡不着,偷偷跑来他的院子里找他,两个人手牵着手,偷偷避过巡查的门生,跑到湖边水泽地里捉萤火虫。
并不是在云深不知处,也不是在清河,好像是在谁家的清谈会。月色之下的西湖披着一层薄纱般的水雾,朦朦胧胧极为漂亮,他们两个被一场急雨困在小小的亭子里,聂怀桑困了,倚靠在他的身上。蓝涣嗅到一丝清甜的奶味,正想着,一块奶糕突然喂到他的嘴边。聂怀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,蓝涣不好拒绝,张开口轻轻咬了一下,甜甜的,很软糯。他莫名觉得很像怀桑。
清烟淡雨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不多时风停雨住,霁月初晴,清冷的月光洒下,点点萤火围绕着他们飞舞,四周静谧无声,就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一样。
“涣哥哥,我们以后还要来捉萤火虫好不好?”
说这话时聂怀桑正趴在他的背上,已经困得迷迷糊糊。蓝涣笑着点点头,心说是你闹着要出来,结果没玩多久就困成这样,连路都懒得走,撒娇喊着累,一定要他背。真是很可爱。
蓝涣背着小小的怀桑走在路上,心里柔柔软软,仿佛照进了月光。
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月色,身边也没了会闹着他的孩子。
他们都已经长大了。
熟悉又陌生的眉眼笼罩在朦胧的水雾里,淡淡的,看得并不真切,风一吹,便散了形状,再也寻不到了。
蓝曦臣望着那个方向,石墩上已经再无聂怀桑的身影。
心头忽然一痛,如同被刺了一样。
他到底是失去了他。
// 双喜 //
聂怀桑婚期定在九月底,秋高气爽,万事皆宜。
喜帖发出去着实让不少人大跌眼镜。毕竟自封棺大典后蓝曦臣与聂怀桑除非必要,已经很少碰面,不少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已经闹翻了脸。没想到,这最后,还是结成了姻亲。
聂怀桑无所谓他们怎么说,一心准备着婚事。处处都很满意。也是,像他那么精明,连终身大事也要细细盘算,怎么可能会挑选个资质低微的人?那姑娘虽是不爱说话,但心思细腻做事细致周全,眉目也生得端庄秀丽,且一心爱着他,不嫌他灵力低微资质奇差,他还有什么好抱怨?
只是不爱她,对她不公平罢了。如此一想便在人前更显出几分温存缱绻,仿佛急于证明些什么。
不重要,日子久了总会喜欢上,着什么急呢?他底子差活不到那么久,人生也不过百年,总会喜欢上的。譬如她低垂着头认真写字的模样就很讨他喜欢,清丽的眉目显出几分温婉可人。她懂音律善书画,闲来无事也可与他赏月烹茶。人活在世上哪再去找比她更好的人?
好在她习的不是琴。
他要的也不过是一句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。
断断续续,也有过许多传言。聂怀桑听了不过一笑,轻轻揭了过去。他们都说我爱你,就连新婚的妻眉眼都像你。可我不觉得像,从五官到性格,她是她你是你。
大婚之日,满目皆红,聂怀桑拉着红绸领着新婚妻子走过长长的石阶。宾客满堂,唯有一人着一袭白衣立在檐下,远远地望着这一切。那双眼睛素来温柔,只是隔着飘飞的花瓣和纸屑总像隔着一层纱,看也看不清。没由来的,心口一痛,竟不敢再去看。聂怀桑低着头,眉眼含笑,柔柔望向他新婚的妻。隔着一层红纱做的扇子,倒真有两分和蓝曦臣相似的轮廓。
不是的。不是的。
这世间怎会有人像你。
这世间无一人像你。
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开始,所有暗藏的情愫都被怨恨消磨殆尽,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。
所以,没什么可难过的。
去时的路比来时的路更长,一路走过繁花似锦,蓝曦臣顺着青石板路慢慢往下走,转过弯没有仔细看路,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下去。
他忽然有些想笑,走了不知多少次的路,连有多少石板都记得清,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跌了跤?
他回头望着不远处铺满红绸的高大建筑,目光一路看过去,不过短短的几百阶台阶,却像是一辈子都跨不过去。那么遥远,那么陌生。
今天是他成亲的好日子。应该对他说声恭喜。
蓝曦臣无声笑笑,静静听着悦耳丝竹在林中缓慢悠扬。
后来,他独自一人去了西湖,在曾经的亭子里枯坐了一夜,看过了风,等过了雨,云散了,月悄然,萤火点点,水雾迷蒙。西湖的夜和过去一样好看。只是一切都不同了。
未见青山云水外,何处曾逢故人来。
他回去后将西湖一季的烟雨细细描摹在纸上,眼角泪滴落,晕开一层轻薄的云雾。明明是该高兴的,可不知道问什么胸腔下的位置空落落的疼。疼得浑身都在颤抖,可仔细想来,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明明他和他之间从未开始过,怎么还会这么疼?
冰凉的泪珠在青石板上摔得粉身碎骨,所有未尽的话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。
也仅仅,止步于此了。
谁念西风独自凉。萧萧黄叶闭疏窗。沉思往事立残阳。
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。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——《浣溪沙·谁念西风独自凉》